接着上一篇的内容,我们来看蒙卦的爻辞。

蒙卦卦象

初六。发蒙[mēng]。利用刑人,用说[tuō]桎梏。以往,吝。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初六讲“发蒙”。发是开发,开发自己的性情,以脱离蒙昧的状态,就叫发蒙。“开发”这个词代表有潜力,只是暂时还没有显现出来。蒙卦九二爻和上九爻是主爻,代表老师,而两个主爻又以九二的教育方式为主。初六和九二是阴承阳、柔承刚的关系,相互之间不排斥,这表示初六的问题,九二这个老师可以解决。

“利用刑人,用说[tuō]桎梏。以往,吝。”这句话的含义莫衷一是,我做两种解读,供朋友们参考。第一种:“刑人”是指受刑的人,受刑的人一般都是罪犯,“利用刑人”的意思是,利用受刑的罪犯当反面教材。“桎梏”是脚镣手铐,用前面的反面教材,使得民众脱离桎梏、不至于犯罪,这个是用严刑峻法搞威慑,是法家的那一套办法。“以往,吝”,是说,这种办法不能长久。第二种解读:“刑人”,不是受刑的人。受刑的“刑”应该解释成典型的“型”,“刑人”就是典型的人,引申为榜样,是指九二。“用说桎梏”,就是脱离手铐脚镣的束缚,这是用桎梏,来代指束缚人的一切东西。从屯卦进入蒙卦,就已经有桎梏了,桎梏摆脱不掉,心灵上是得不到自由的,那个创造性的“元”也出不来。“利用刑人,用说桎梏”,对蒙昧的初爻来讲,遇到好老师的启蒙教导,就能够茅塞顿开、大彻大悟。

“以往,吝”,“以往”就是往别的地方去,初六爻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不在老师身上想办法,走的是别的启蒙的路子,那就偏了,结果就是“吝”。吝,是小毛病的意思。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小象的重点在“正法”两个字,如果照前面爻辞的第一种解读,小象的意思就是:利用受刑的罪犯这个反面教材,来依法纠正错误。第二种解读,意思就是:利用好老师的力量,以老师教授的方法来纠正自己的行为,以脱离蒙昧的状态。好,接着往下看第二爻。

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

象曰:子克家,刚柔接也。

包蒙:海纳百川

第二爻无所不包,是“包蒙”,在易经里凡是提到“包”的,都是有实力的包容没有实力的,阳包阴、刚包柔、大包小、强包弱,实包虚。九二爻是老师、是主爻,中国文化史上最好的老师是孔子,被后世奉为“万世师表”。孔子教学,不分贵贱贤愚,对各类人都可以进行教育,这就是“包蒙”。这个“包”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可太难了。大千世界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得有足够的胸怀和能力才能无所不包。所以“包蒙”,一定是“吉”的。这个吉,有两方面的吉,一是帮助了别人,二是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同时获得了成长。“纳妇,吉”。“纳”是接纳,是海纳百川的“纳”,清的浊的,大的小的,不管是哪里来的,都纳进来,这才成了大海。这里用的是“纳妇”来说明,也就是娶亲,既然是包蒙,纳的妇就不止一个,对九二来讲,初六和六五都是他纳的妇。一个在下位,一个在上位,九二没有因为它们地位的不同就有所偏颇,是一视同仁的,没有分别心。“包蒙,吉。纳妇,吉”,连着两个“吉”,表示对九二的高度赞许。“子克家”。“子”是子嗣,“克”是治理,“家”是齐家治国的那个家,不是现代“家庭”的概念。“子克家”,是已经有了传承。包蒙、纳妇之后,就是生小孩,在教育来说代表教学相长,九二教出来的学生可以接班了,他的能力足以应付未来的任何挑战,已经“出蒙”。

教育传承

“象曰:子克家,刚柔接也。”,“刚”指九二,“柔”是指初六或者六五。刚柔相交,教育大获成功,由教出来的学生接班。

六三:勿用娶女;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

象曰:勿用娶女,行不顺也。

勿用娶女

“勿用取女”,六三爻的爻辞一上来直接说结论:不可以娶这个女的,这个结论是对九二爻说的。“金夫”就是指九二,阳爻为金。为什么呢,九二的爻辞不是“纳妇,吉”吗,怎么就不能娶六三了?这是因为六三爻品德不好,见异思迁,操行不正,不能守贞。我们来看,跟六三爻相应的是上九爻,可是这个女的做不到像屯卦六二爻那样守着屯卦九五爻十年,就是不嫁给别人。她的对象明明是上九,却因为九二爻魅力大、距离近,就想要舍弃跟她隔得比较远的对象。“见金夫,不有躬”,“躬”是自身,就是一看到九二就投怀送抱,身体已经沦陷。“无攸利”,这样一定不会有利。“见金夫,不有躬”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六三并不是真的看上了九二这个人,没有真感情的,他看上的是九二的权势、地位、钱财,当有另外一个比九二更好的“金夫”出现,她就改到别的地方投怀送抱去了,能背叛上九,也能背叛九二。

“象曰:勿用娶女,行不顺也。”六三爻以女求男,在古代来说,本身就是违背常理的,加上又抛弃正夫,就投金夫,这个更有违妇道,这么做能顺吗?不可能顺的,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行为。所以小象就告诫九二爻,“勿用娶女,行不顺也”。这是一个男女纠缠的三角关系。六三爻借着这种关系来谈教育,是想告诉我们,教育也应当坚守信念,不可以见异思迁。在启蒙阶段,对智慧、技能、兴趣的培养,在精不在多。像现代的小孩就比较可怜,也不知道是谁喊出来的一句话,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是个很祸害人的观点。这句话一出来,家长们都急了,看着身边的小朋友报着这个班、那个班,自家也只得迎头赶上,自己的这个行为接着影响着别人,搞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孔子“十有五而至于学”,现代恨不得在娘胎里就给孩子们报班,这是提前压榨了孩子的潜能、磨灭了童真,这个问题很大。好在国家及时出台了“双减政策”,已经好很多了。

六四。困蒙,吝。

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

六四是“困蒙”,用了个“困”字。“困”字的字象,蛮惨的。里面一棵树,本来是可以茁壮生长的,可是四面都堵住了,根本无法伸展。四爻处在高位,官大学问小,需要良师指引,但是他没找到这个良师,形成了困局。困,是这么一个意思。“吝”,阴柔过度就叫吝;阳刚过度叫“悔”。六四阴爻居阴位,这要是在屯卦里,就是很好的爻。不过很可惜,这是蒙卦的环境。卦辞里一开始就说了:“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启蒙学习必须是以学生自性、自觉为主,老师起到的是辅助作用。这个六四他是高官,端着不肯礼贤下士,老师可不管你高不高位,只要你端着,他就不会理你。

困蒙

小象里点出来了六四受困的原因:“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他距离上九、九二两个老师的位置远,并且他自己有架子、不主动。六四要向他的领导六五学习,才能脱困。六五位置比他更高,就没有这个问题。我们来看六五爻。

六五。童蒙,吉。

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六五爻是“童蒙”,小孩子有什么特征呢?充满好奇心,能接受任何新生事物、愿意接受前辈的严厉教导(这个前辈,指上九爻)。九五爻是君位,与九二相应,这就是说,他能够放下身段,虚心向下请教。上有前辈教导,下有名师教授,上下都有应援。结果当然是“吉”。

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小象说:“童蒙之吉,顺以巽也。”“顺以巽”,这三个字的解释涉及到我们前面提过的变卦,六五爻处在一个待变、将变、适变的阶段,一旦变成阳爻,上卦就是巽卦。六五爻爻变之后,上卦为巽下卦为坎,是第五十九卦涣卦,涣卦的卦辞是:“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涣卦卦辞详细的含义,等我们讲到涣卦的时候再谈。我们已经学过三个卦了,看这个卦辞,粗略判断一下应该就能知道。有亨、有利、有贞,肯定是好的。“顺以巽”还有一个含义,意思是说,顺着走就变成巽卦了,一定能变。“巽”为风,风是无孔不入的,作为一个领导人,要想了解实际状况,就必须放下身段、深入民间;同时,肯接受各方面的批评、指导,才能为国家制定出利国利民的大政方针。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象曰:利用御寇,上下顺也。

击蒙

“寇”是指强盗或者侵略者,“击蒙”是激烈的手段,当“包蒙”不起作用的时候,只好出手“击蒙”。萝卜和大棒都得有,包蒙是“菩萨低眉”,击蒙就是“金刚怒目”。“不利为寇,利御寇”,这是讲“击蒙”的标准。注意,是在不得己的情况下出的手,不能还没“菩萨低眉”呢,上来就“金刚怒目”。在教学中,学生自己无法抵抗诱惑,老师只能用严厉的手段来帮他抵御外在的诱惑。比如现代有很多军事化管理的教学方式,就是“击蒙”。但话说两头,“利御寇”的分寸把握很重要,否则,这种强势的介入和管理就是“为寇”,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学生把老师当成“寇”了。

小象说:“利用御寇,上下顺也。”,上是指上九,下既指六三也指九二。我们先来看六三。六三爻的小象是“勿用取女,行不顺也”,她不顺是因为九二的“包蒙”对她无效,用温和的方式,怎么弄她的行为就是矫正不过来,只好用“击蒙”,上爻当头棒喝,六三就乖了,上下都顺了。再来看九二,上有上九击蒙以对外,下有九二包蒙以对内,上下都有人守,所以说“上下顺”。

蒙卦整体是童梦启智的象,六个爻里讲的是启蒙碰到的各种情况,和对各种情况下的应对办法。我们现代的教育,没有脱离开“击蒙”和“包蒙”的范围,学生有各种样的情况,老师用这两招,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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