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宜土话中,哥姐都是第四声,听着特别别扭,我没有哥哥,只有姐姐,称呼她们都是直呼其名,连姐夫也是直呼其名,并不是不尊重,也不是不亲密,相反,在我看来是更加亲密无间,没大没小的,哪怕吵吵闹闹之后还是一家人。

虽然我没有哥哥,但是我有几个表哥,因为年龄相差一、二十岁,相处的极少。印象中最深的就是大表哥了,舅舅一家都在南昌,沟通起来就不好用分宜土话,用的都是“国语”,所以我会叫他一声表哥。然而,自家人(小家庭)聊天时还是会直呼其名——早根。

早根颧骨突出、两腮塌陷、小眼睛单眼皮、身形瘦如豺,反正不是帅哥,甚至有点丑。当葛优成名后,我们惊奇的发现,表哥简直就是葛优第二,太像了。当然,印象深并不是因为他像葛优,而是,在亲戚朋友中,他的出现率最高最大,逢年过节,哪家红白喜事,甚至清明、冬至都能见到他忙碌的身影,他用行动温暖着整个家庭。最最主要的是,在我还在读小学时,在那个父母还在为生计发愁、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我收到了表哥送给我的文具盒(我弟弟没有,当初肯定是表哥奖励我学习好送我的,当年三好学生,作文比赛,数学比赛样样第一,文具盒的能力不可小觑),大表哥自此印入脑海,形象高大、温暖。

早根,这名字在我这存在几十年了,若不是今年表哥体检查出身体有恙,开始用文字记录过往并分享在大家庭里,以良好心态来发起抗癌战斗,我都不知道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张宇航,更不知在他青春岁月里有那么多看似平凡却又惊天动地的举动,完全是文人笔下绝佳的素材,可惜我没那才华,只能摘录简述一二:

忧伤的青春

表哥是五十年代初出生人,他认为自己这批人,生不逢时,命运多舛。生下就挨饿,上学就停课,毕业就下乡,工作就下岗,生孩只一个。他虽经历了同期人相同的磨难,但工作下岗的艰难困苦他末经历,他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回忆起他的十六七岁,青春在他的记忆中是属于忧伤的符号:

六八年十一月上旬的某曰,这时离天亮还早,初冬寒意已显,洪都中学二百余名应届男女毕业生在父母忧愁的表情中,却焦急兴奋地等候着前來送行的公交车。这群初长成的少男少女,像羽翼尚未长硬的小鸟,迫不及待地想一冲天空,对自由充滿着渴望。他们却不懂,成行之后前方?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车终于起动成行了,大孩们吃着父母准备的干粮,高声合唱着红色歌曲……随着城市渐渐远去,人迹越来越少,道路开始不平了,歌声不知何时也消失了。车队渐渐分离各奔目的地,终于公交车行不通了。远方的农民兄弟打着火把用扁担把行李挑起,知青们打着新手电紧跟着前行在山区的机耕小道上,经过数小时的长途跋涉,夜深才赶到了公社所在地。

第二天一早各知青点来人领走了各自安置点的知青,吃过安排在各户四两粮票一角钱的派饭,入夜,大家躺在铺滿稻草的山区木扳房内,久久不能入睡,渐渐的,有了抽泣声,转而哭声一片……

山里很落后,没通电,晚上点的是煤油灯。国家对知青只提供了短时的生活补助,其后他们过上了最原始的山民生活,与到农场的知青不同,插队知青一切要凭自己一双手。由于生活艰苦,很多知青患上了肠胃,关节炎?疾病,这对当时只有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确实很残酷。虽那段经历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但是一经想起,心中依然隐隐作痛。

甜蜜的爱情

表哥的爱人年轻时我没看过,微信普及后,在大家庭群里看过她的照片,是个大美人。因接触的很少,我也只是远远的欣赏,但在表哥的回忆录里,他做到了"爱江山更爱美人"。表哥的勇气、果敢让我惊叹,做为感性占上的女性,我好羡慕表嫂,也惊叹表嫂的魅力,这是所有女人想要的爱情,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得到的爱情。

表哥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物首数我的爱人王萍萍。他俩相识于上世纪1965年刚升初中,由于文革特定年代,虽说同窗三年,但真正教室学习时间并不长,所以彼此并不熟悉。真正相处相识是六八年知青下放被安排同时下放同村整整三年不曾分开过。在表哥离开农村回城参加工作的头天晚上,表哥大胆地向她作出了希望以后能永远生话在一起的表白,幸运地是她答应了,后又因表嫂提前回城,新环境下,爱情遭遇到波折,但表哥并没有完全死心。

到了七四年,表哥参加选拔考核被大学录取,即将成为一名工农兵学员,就在他很失望将失去她的时侯,在露天影院,他俩又奇迹地相遇,他告之即将要去上学,是她的一句不知何意的话,“有工作上学有什么意思!”

表哥选择了爱情!他没有去办理入学手续,车间当年唯一指标被他放弃,为了不把不去学习的原因归于她的一句话,表哥借口父母由于经济问题不是很支持,放弃上大学的机会的。热恋了两年后表哥、表嫂于一九七六年走进了婚姻……

攻坚的自豪

放弃了大学,并不代表表哥不再上进。

婚后,表哥在厂工学院(现中航工业洪都,一步一步从工人,技术员,工段长到车间生产技术主任,被评为主任工程师。退休后被浙江,山东等多家私企聘请去发挥余热。回忆起往事,工作上的成就在技术高度发展的现在,表哥自感原先的都是“雕虫小技”,但我从文中看到的是一个充满自豪、自信,带着无比的热情和爱好去奉献的年青人。

表哥回忆到:不知何时起,社会上千军万马竞公务员,年轻人宁可风吹日晒送快递也不愿进工厂学手艺。这一现象与我们那个年代相比真是冰火两重天,无法比似。过去,由于工业正处发展时期,科技,设备等相对落后,很多关键工业产品要靠一线技术工人用简单工具纯手工制作完成,记得刚进工厂,在宣布分配单位和工种时,凡分到理想工种都会情不自禁欢呼跳跃起来,其实也就是现在最没人愿干的工作,如车,钳,铣,电工?。那些被分配到二线的辅助岗位的人,被单位人员接走时,那可是一路伤心哭泣过去的。一名优秀的技术工人是会受到人们高度赞扬和崇敬。

表哥从小生活在洪都这个小社会圈子里,当一名优秀技术人员的愿望,比别人是更胜一筹。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多年的学习磨练,还真干出了一些成绩。

八十年代表哥已是工段长,不但要组织工段的生产,还要处理解决生产中出现各种问题。那些年军品任务不足,只能发挥军工企业技术优势发展民品产业。车间承接了香港老扳在深圳某工业区建的一条自动化生产线,经过反复调试就是无法正常运行,表哥赶到了现场经过几天的反复观察和分折很快发现问题所在,并制定解决方案,很快生产线平稳可靠地运行起來了,香港老扳高兴得当即现金支付完工程款。

还有一次,我国与巴基斯坦军方合作开发的某军机研制到了关键时刻,突然接到军委指令,第二天某项试验数据必须完成上报军委。完成此项试验需专用通风恒温设备,厂里此台设备已存放多年密封件老化不能运行,而且是老设备没有相符配件,短时无法修复,此情上报军委,军委的命令是:“不论什么情况,今晚必须修好!”。表哥立马收集了一些相近似的配件采取组合的方式,经过一晚上努力,忍受机场的炎热和蚊叮虫咬,终于在天亮前把设备修复并达到了新机某数据试验所需要求。为此还立了功。

像此类急中生智,险中求胜的事还真有一些,曾一度让表哥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这方面的运气太好。表哥应设备需求方要求,仿制日本新研发设备,同事利用日本企业在中国宣传推销新设备之机,偷拍了几段视频,表哥把视频周围的所有物体包括人都当着参照物,确定了外形,由表及里就明白小日本其实只是把初级生产设备用新的自动化技术提升了产品的质量和效率。说干就干,从设计到生产一路攻坚克难,自己造的设备终于在企业发挥着效益。

……

太多的故事在表哥的回忆录里呈现,平淡的言语娓娓道来,引起大家庭里同龄人的共鸣,小时候的点滴都涌现出来,大家纷纷发表读后感,点评某人某事,欢声笑语冲淡了疾病带来的阴霾,我也从中看到的是平凡表哥的不凡,看到了他的坚守、看到了他的才华,看到了他的自信、自豪。

表哥是万千平凡中的一员,他的抗癌战斗在继续,我们也期待着分享他更多的作品,读懂他的平凡,读懂他的不屈,读懂他的坚强,读懂他的不舍!

(后记:

表哥,你在浩瀚的宇宙里航行,我会折射你的光芒变成宇宙的彩虹,一起丰富我们大家庭里的五彩人生,一起谱写我们草根的平凡,哪怕我们轻如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也会落在亲人的心底,挥之不去,洗之不净;哪怕就是一点点微光,也要照亮我们的家,温暖我们的心灵。不去论生命的长度,只讲深度、宽度、厚度,只求无悔人生。

加油,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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